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很多重要元素，共同塑造出中華文明的突出特性。徽文化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極具典型性，孕育了新安理學、新安醫學、新安畫派、徽派建筑等影響深遠的文化流派，產生了引領時代的思想大家朱熹、戴震等。進入新時代，我們要認識和總結徽文化中體現中華文明五個突出特性的“重要元素”，更加系統地認識徽文化的內涵，加深理解徽文化與中華文明間的內在聯系，從而更好地發揮徽文化在融通闡釋“第二個結合”中作用，進而為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貢獻徽文化的力量。

（一）徽文化的連續性元素

徽文化的連續性與徽州行政區劃的長期穩定一致。自北宋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正式設立徽州，轄歙縣、休寧、黟縣、績溪、婺源、祁門六縣，此后歷經元、明、清、民國，徽州行政格局沒有發生變化，這為在此興起的以“新安”或者“徽”字為標識的徽文化提供了穩定的區域環境，使徽文化得以保持連續性。

徽文化各流派都具有連續的歷史。徽文化盡管類型多樣，但都具有歷時數百年，綿延不絕的特征。以新安理學為標志的徽州精神文化經歷了宋、元、明、清四朝，持續地影響著徽州人的思想。以呈坎、唐模、仁里等古村落為標志的徽州物質文化皆有千年歷史，直到今天還影響著徽州人的居住理念。以徽州宗族為標志的制度文化也是千年不衰，成為基層社會治理的重要模式之一。

徽文化還表現出源遠流長、傳承有自的特點。如徽州的宗族文化源于中原的宗族制度，在北方大族不斷衰落的情況下，中原的宗族制度卻在徽州歷經晉、唐、宋、元、明、清得以不斷的完善，使徽州成為典型的宗族社會。新安畫派源于唐代的張志和，崛起于漸江，發揚于黃賓虹，成為具有重要影響的美術畫派。

（二）徽文化的創新性元素

徽文化注重思想創新。徽州是程朱理學集大成者朱熹的桑梓之處，徽州學者在朱子思想影響之下，創立了以維護朱子之學正統為旨趣的新安理學，成為理學發展的重要流派。到清代，戴震則在新安理學基礎之上，又做了新的突破，創立了皖派樸學，成為清代思想領域的又一高峰。在商業領域，徽商不僅執商界牛耳達數百年之久，而且創立了“以義為利”“賈而好儒”獨特商業思想。

徽文化重視知識創新。在長期的商業實踐中，程大位書寫了一部應用數學著作《算法統宗》，極大推動了民間珠算和數學知識的普及。同樣受徽商的影響，王茂蔭提出“紙虛銀實”“以實運虛”“以數實輔一虛”等一系列新的貨幣知識，并引起了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的關注。新安醫學則特別重視醫學知識的總結，諸如張杲的《醫說》、吳昆的《醫方考》、江瓘的《名醫類案》和鄭梅澗的《重樓玉鑰》，分別代表中國最早的醫史傳記、方解、醫案匯編和喉科專著。汪昂的《本草備要》《醫方集解》和程國彭的《醫學心語》則是重要的醫學普及讀物，擴大了醫學知識的傳播。

徽文化中還有技術創新的傳統。在制茶領域，徽人創立了“屯綠”及“祁紅”的制茶工藝。在藝術領域，新安畫派體現了以自然為師的創新精神，打破了一味摹古的傳統，將中國山水畫推向了新的階段。又如徽墨，奚廷珪父子將北方制墨工藝傳入當時的歙州，經李后主的推動，歙州成為制墨中心，后經墨工們不斷的改進創新，“一丸佳制有余馨，徽墨從來舉世尊，冰麝龍涎皆不貴，杵工汗滴是真魂”，徽墨終成墨中珍品。此外，諸如徽派建筑、徽菜、徽州三雕等皆是守正創新，獨樹一幟，自成體系。

（三）徽文化的統一性元素

徽文化的統一性表現在具有自覺維護主流文化的意識。徽文化形成過程中，元代陳櫟的《新安大族志》，明代戴明廷、程尚寬的《新安名族志》和程敏政的《新安文獻志》等文獻逐步構建了對中原文化及中原文化繼承者身份的認同，表現出對中華文明主流文化的維護。并且，通過明代的《程朱闕里志》和清代的《篁墩程朱闕里祠志》的編撰，確立了徽州文化作為程朱理學源頭的地位，也體現了對正統思想的維護。

徽文化的統一性表現在具有突出的家國情懷觀念上。在徽文化中，程靈洗、汪華不僅是保障鄉里的地方英雄人物，也是促進統一、維護統一的功臣，成為徽文化的精神象征。徽州出生的教育家陶行知先生說：“國家是大家的，愛國是每個人的本分”，這與徽文化的家國情懷滋養是分不開的。

徽文化中還有強烈的抵御外侮的精神。明代嘉靖年間，面對倭寇對東南沿海線的進犯，不僅涌現了諸如胡宗憲、汪道昆、方弘靜為代表的抗擊倭寇的杰出政治人物，還出現了以阮弼為代表的勇御外侮的徽商。

（四）徽文化的包容性元素

徽文化是南北文化融合的產物，具有天然的包容性。徽文化在魏晉時期的南北文化碰撞中經歷了中原文化和山越文化的交流與融合，在唐宋時期的南北文化碰撞中經歷了中原文化和南方文化的碰撞與融合，最終推動了徽文化的形成。特別是朱子之學的產生，更體現了這種碰撞的巨大影響。

徽文化是“大”“小”徽州文化融合的產物。徽文化是在一府六縣的“小徽州”中成長發展起來的，但其影響又隨著徽商的繁榮延伸至長三角，以及長江、大運河沿岸市鎮，形成了“大徽州”。“大”“小”徽州之間文化的不斷互動融合，形成了博大精深、多姿多彩的徽文化。特別是徽州商業文化，隨著徽州商幫的成長，在揚州、蘇州、杭州、武漢等地得到長足發展。

在具體的文化形態中，徽文化也體現了包容性。徽派建筑不僅樣式上具有獨特性和典型性，也具有強烈的包容性，是建筑藝術、雕刻藝術（木雕、石雕）和繪畫藝術的完美結合。又如徽劇，弋陽腔在元末傳到徽州，演變成具有地域特色的徽州腔，嘉靖年間昆腔流入徽州本地，兩者相互交融，形成以二黃平板為特色的徽劇的主要聲腔。此后，徽州調與漢調相互融合，加之吸收其他劇腔，最終推動了京劇的誕生。

（五）徽文化的和平性元素

“仁讓”是徽文化和平性的集中表現。明代程光顯就在《新安名族志》序中說：“仁讓之風旁以流，而新安之望加重于天下矣。新安，紫陽夫子鄉也，以仁讓教天下者”，表明明代學者已深刻認識到，受朱熹影響，徽文化中堅持以“仁讓”作為其根本旨歸。

徽文化的和平性還體現在講理性，具有典型的契約精神。徽州留存下來的百萬件文書，較集中體現了歷史上徽州人在日常生活中重視以理服人，在諸如買賣、典當、租賃，以及分家析產時都以契約為憑。此外，徽人的契約文化同樣表現在家族治理的家規、家訓與宗約上，還表現在基層自治的鄉約、文會方面，這從明代汪道昆《靈山院汪氏十六族譜》中收錄的《建墓祠約》《世墓戶從約》《建家祠約》《文會約》《家祠祀約》可以得到證明。

徽文化中無處不存在著追求和諧社會生活的文化元素。徽州傳統村落布局中講求“天人合一”，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在徽州的建筑中，處處都有和諧的寓意。如績溪龍川胡氏宗祠享堂中的群荷圖，將“和諧”的旋律完全融入進來，20幅荷花圖雕刻在扇門上寓意“一門和氣”。具體每一幅圖也是“和”氣滿滿，荷與蟹組圖，寓意“和諧”；荷與戲水鴛鴦組圖，寓意 “和美”；荷花與蝦組圖，寓意“和順”；荷花與青蛙組圖，寓意“和鳴”。徽文化中信奉“一家和則一鄉和”的理念，休寧程氏宗祠楹聯就有“和及鄉邦心同天地 順其父母樂爾妻孥”。

徐 彬 徐 斐

（作者單位：安徽師范大學歷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