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星青年按】著名作家遲子建的最新小說《候鳥的勇敢》已于近日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發行。這部中篇小說有八九萬字,成為遲子建中篇小說里篇幅最長的一部。
“我們所面對的世界,無論文本內外,都是波瀾重重。夕陽光影下的人,也就有了種種心事。”遲子建在后記中如是說。
《候鳥的勇敢》封面
內容簡介
這部小說以候鳥遷徙為背景,講述了東北一座小城里的浮塵煙云,既觸及東北根深蒂固的社會問題,比如,人情社會與體制迷思,又將“有情”藏匿在東北嚴峻的社會現實背后——紅塵未了的德秀師父、老實憨厚的張黑臉,他們因孤獨與善良而相擁的情感。
這篇小說既寫出了東北的落寞,也寫出了東北的生機。這些人事、情事、心事融匯到東北莽林荒野中,匯聚成遲子建的文字力量。
寫作后記
《候鳥的勇敢》后記:漸行漸近的夕陽
文|遲子建
去年夏秋之際,我在哈爾濱群力新居,住了四個月。其中大半精力,投入到了《候鳥的勇敢》的寫作上。
這套可以遠眺松花江的房子,面向群力外灘公園。每至黃昏,天氣允許,我總要去公園散步一小時。夏天太陽落得遲,也落得久長,西邊天涌動的深深淺淺的晚霞,忽而堆積起來,像一爐金紅的火;忽而又四處飛濺,像泣血的淚滴。當我迎著落日行走時,常被它晃得睜不開眼,一副半夢半醒的模樣;而與它背行時,夕陽就是架在肩頭的探照燈,照得腳下金光燦燦。
夕陽中總能看見各色鳥兒,在樹林和灘地間,飛起落下。常見的是仿佛穿著黑白修身衣的長尾巴喜鵲,還有就是相貌平平的麻雀了。麻雀在此時喜歡聚集在一棵大樹上,熱烈地叫,好像開會討論著什么。有時我起了頑皮,會悄悄走過去一搖樹身,讓它們散會。
我散步的時候,腦海里常翻騰著正在創作中的《候鳥的勇敢》,候鳥管護站,金甕河,娘娘廟,瓦城的街道,這些小說中的地標,與我黃昏散步經過的場景,有一種氣氛上微妙的契合。不同的是,小說故事由春至冬,而創作它歷經夏秋。
我們所面對的世界,無論文本內外,都是波瀾重重。夕陽光影下的人,也就有了種種心事。所以《候鳥的勇敢》中,無論善良的還是作惡的,無論貧窮的還是富有的,無論衙門里還是廟宇中人,多處于精神迷途之中。我寫得最令自己動情的一章,就是結局,兩只在大自然中生死相依的鳥兒,沒有逃脫命運的暴風雪,而埋葬它們的兩個人,在獲得混沌幸福的時刻,卻找不到來時的路。
這部小說寫到了多種候鳥,而最值得我個人紀念的,當屬其中的候鳥主人公——那對東方白鸛。我愛人去世的前一年夏天,有天傍晚,也是夕陽時分,我們去河岸散步,走著走著,忽然河岸的茂草叢中,飛出一只我從未見過的大鳥,它白身黑翅,細腿伶仃,腳掌鮮艷,像一團流浪的云,也像一個幽靈。愛人說那一定就是傳說中的仙鶴,可是它緣何而來,緣何形單影只,緣何埋伏在我們所經之地,拔地而起,飛向西方?愛人去世后,我跟母親說起這種鳥兒,她說她在此地生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那鳥兒出現后我失去了愛人,可見不是吉祥鳥。可在我眼里,它的去向,如此燦爛,并非不吉,誰最終不是向著夕陽去呢,時間長短而已。因為八九十年,在宇宙的時間中,不過一瞬。我忘不了這只鳥,查閱相關資料,知道它是東方白鸛,所以很自然地在《候鳥的勇敢》中,將它拉入畫框。
從1986年我在《人民文學》發表首部中篇《北極村童話》,到2018年《收獲》雜志刊登這部《候鳥的勇敢》,三十多年中,我發表了五十多部中篇,它們的體量多是三五萬字,但這部中篇有八九萬字,成為我中篇里篇幅最長的。完稿后我改了兩稿,試圖壓縮它,沒有成功,我這樣說并不是說它完美,而是說它的故事和氣韻,該是這樣的長度吧。這也使得我有機會,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在新的一年,能夠奉獻給親愛的讀者一冊小書。我不知道《候鳥的勇敢》這條山間河流,自然沖積出的八九萬字的小小灘地,其景其情能否吸引人,愿它接受讀者的檢驗。
讓我再一次回望夕陽吧,寫作這部作品時,我夏天在群力外灘公園散步時,感覺夕陽那么遙遠,可到了深秋,初稿完成,夕陽因為雄渾,顯得無比大,有股逼視你的力量,仿佛離我很近的樣子。這時我喜歡背對它行走,在凝結了霜雪的路上,有一團天火拂照,脊背不會特別涼。
2018年1月6日哈爾濱
關于作者
遲子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一級作家,現擔任黑龍江省作家協會主席。著有長篇小說《樹下》《晨鐘響徹黃昏》《群山之巔》等;小說集《北極村童話》《白雪的墓園》《清水洗塵》《霧月牛欄》;散文隨筆集《傷懷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
遲子建很迷戀這一次的寫作經歷,“寫作《候鳥的勇敢》的時候,我進入到一種很自由、很過癮、很不忍從里面出來的狀態,我希望我以后的作品也依然會保持這樣的狀態。”
在小說中,遲子建傾吐著對這片土地愛的熱烈與深沉,對這部小說中人物、環境的喜愛和眷戀:“我在寫小說的時候會想象著那些候鳥的模樣,到黃昏出去散步就又碰到這種鳥,可以說我整個兒生活都在這本書的情境中。事實上,我在寫小說的時候,會覺得我不是一個人在生活,德秀師父、張黑臉等等都和我生活在一塊兒。”
名家評價
當代知名作家阿來分享起他與這部小說的緣分:“第一次讀到《候鳥的勇敢》是在一本雜志上,我覺得很暖心,這部小說結構很豐富,像西方的交響曲,一層一層呈現在讀者眼前。”
遲子建與阿來
阿來認為,喜歡遲子建的小說,就是因為她的小說里面有自然,遲子建的這部小說從自然界出發,用候鳥的生命形態對小說的主要人物形成一種靈魂上的啟示和救贖,自然與人形成了一個互相映襯、互相對比、最后互相提升的關系。
《<候鳥的勇敢>后記:漸行漸近的夕陽》一文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提供
【責任編輯:史洪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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